在安徽省芜湖港朱家桥港区国际集装箱码头，整齐排列的汽车等待装船出口海外 图片来源：新华社

26位！1/3！

2024年年底，工信部公布了最新一批先进制造业集群竞赛胜出名单，让原先45个席位的“国家队”扩容至80席，其中长三角入选26位，约占总数的1/3。

这些入选集群不仅是国家先进制造业的“主力军”，更是冲击世界级集群的“潜力股”。

作为全国先进制造业发展的高地，打造“世界级”已经成为长三角各地放在案前的重要目标。2019年发布的《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》（以下简称“《纲要》”）中划下时间点，提出到2025年，要“形成若干世界级产业集群”。

上海、浙江、江苏、安徽随后发布顶层文件，真金白银培育信息技术、高端装备、新能源汽车、先进光伏等充满未来遐想的产业。

如今已经来到了《纲要》中的2025年，长三角的产业集群离“世界级”还有多远？

更多跨行政区联合成员入选“国家队”

工信部先进制造业集群竞赛被认为是国内最高规格的产业集群竞赛。从2019年开始，工信部通过这种方式遴选出全国有竞争力和影响力的集群，颇有“赛马论英雄”的味道。

而长三角的“马”，在几次竞赛中都跑出了优异的成绩。

从名单上看，随着新晋8个集群上榜，长三角的“国家队”成员数量来到了26位，接近总数的1/3。

在新晋成员中，除去联合申报的长三角（含江西）大飞机集群，浙江入选3席，分别是浙东工业母机集群、环杭州湾现代纺织服装集群和金台丘陵山区农机装备集群；江苏入选3席，分别是苏州高端科技仪器集群、盐常宿淮光伏集群、苏南特钢材料集群；上海船舶与海洋工程装备集群同样榜上有名。

东方航空C919国产大飞机 图片来源：新华社

本次名单一个最大亮点是覆盖范围广泛，门类齐全。浙江清华长三角研究院新经济发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明文彪认为，在新一批入选集群中，除了有现代纺织服装、农机装备等传统优势产业，也增加了许多长期“卡脖子”的产业。“这些集群的入选代表着在国际环境不利的基础上，长三角的产业在逐步打造产业链韧性和自控能力，这是国家的导向，也是长三角重要的成果和进步。”

以新晋入选的浙东工业母机集群为例，工业母机是制造机器的机器，也是制造业的“心脏”，但该产业长期面临着基础能力薄弱、进口依赖度高、人才难集聚等问题。

当前，台州、宁波、杭州、嘉兴等浙东4地集聚了数家全球整机龙头企业和2000多家规上企业，形成了整机及电主轴、滚珠丝杆、直线导轨等零部件企业协作共生的产业生态体系。从体量上来看，2023年，浙江工业母机实现产值1023.6亿元，接近全国五分之一。

在这样一个集聚能级和体量下，浙东工业母机被寄予厚望，也被业内专家认为是工业母机领域最有条件、最有希望冲击世界级的集群。

本次名单的另一个亮点，是新晋上榜的集群呈现出更明显的跨城、跨省特点。在2022年公布的45个集群中，由单一城市申报的集群占比超过70%，但在新晋名单中，超过2/3的集群是跨市跨省的联合申报。

例如，长三角（含江西）联合申报的大飞机集群，以上海临港新片区、江苏无锡、浙江杭州、安徽六安、江西南昌为集群核心承载区，打破了行政区的局限。

华东师范大学城市发展研究院院长曾刚认为，多地联合的方式可以更好发挥各地资源优势，“拉长板”建产业集群，这是产业做大做强的基础，也符合经济发展的趋势和规律。

谁是“国家队”强劲的“后备队员”？

如果说“国家队”产业集群已经让人看到了发展的蓝图，“国家队”的“后备队员”们则是让人充满了想象的空间。

在长三角亟待壮大的先进制造业产业集群画卷中，宁波的智能家电、绍兴滨海新区的集成电路、舟山的海工船舶等都是承载期待的建设力量。而这其中，作为2024年大热门的“低空经济”和“人工智能”两大产业，是专家们最看好的“后备队员”。

峰飞航空eVTOL展示 记者 李超然摄

2024年被业内人士称作两大产业的元年，其中之一就是“低空经济”元年。年初，“低空经济”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，随后各类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（‌eVTOL）模型机、无人机、直升机航线便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。

长三角拥有峰飞航空、时的科技、御风未来等‌eVTOL头部公司，同时也具备较为完善的零部件供应链条，可以说是赶在低空经济发展大潮的第一线。

明文彪认为，除了硬件支持外，长三角的关键优势是拥有丰富的衍生产业和应用场景。例如，原先为智能网联汽车赋能的湖州德清地理信息产业，在低空经济产业的发展中同样可以起到助力作用；再如总部位于杭州的高德地图等公司，能为飞行器提供软件解决方案。

“最后这些技术落地到长三角拥有实际需求的场景中，像文旅消费、外卖配送、低空救援、智慧城市辅助等，能够完善产业链条，帮助产业集群形成。”明文彪说。

而另一个备受关注的产业，则是作为人工智能具象代表的人形机器人产业，也是2024年的另一个“元年”。

在长三角区域内，已经汇聚了从上游供应商（伺服器、减速机、力传感器等零部件），到整机（宇树、开普勒等企业），再到机器人AI“大脑”模型（科大讯飞等）的完整产业链条。

按照业内人士的话说，仅凭长三角区域内的供应链，就能完整组装出全球顶尖的人形机器人。

曾刚认为，对于形成这样的新兴产业集群来说，京津冀研发能力强，大湾区成果转化能力强，而长三角则是兼具产学研的综合优势。“长三角各地产业如果单独拿出来说，可能并不足以形成集群，但如果是多地联手打造，就会带来更大的影响力和成果，这也是国家正在引导的方向。”

长三角制造距离“世界级”还有多远？

《纲要》发布5年后，在2024年7月发布的《长三角地区一体化发展三年行动计划（2024—2026年）》中，“协同建设长三角世界级产业集群”再一次作为重要内容被重申。

就现有产业规模分析，长三角先进制造业产业集群中，无限接近“世界级”的是新能源汽车。

2024年11月，中国新能源汽车年产量首次突破1000万辆，成为全球第一。而这个数字中，每10辆车，就有接近4辆来自长三角。

业内流传着“4小时产业圈”的说法，即在长三角，一家新能源汽车整车厂可以在4小时车程内解决所需配套零部件供应。

尽管如此，对于长三角新能源汽车产业集群是否是“世界级”，业内也无法下一个定论。

在明文彪看来，衡量一个产业集群是否是世界级的，除了规模外，“利润率”是一个非常核心的指标。

“目前，我们有一些制造业产业规模很大，但是利润率可能并不高。比如在新能源汽车产业中，除了个别头部厂商，大部分企业的单车毛利润不高，有些要远低于特斯拉。如果企业没有利润，那它在行业内就没有话语权，无法为世界级的前沿技术做储备，也无法吸引到最优秀的人才，容易在未来陷入生存竞争的‘内卷’状态。”明文彪说。

曾刚同样认为，规模对于世界级产业集群来说，只是一个门槛。“一些产业制定了5000亿产业规模的指标，但对于‘世界级’来说，不是集群规模有多大，而是集群应代表全球产业的最高水平。”

要达到“世界级”，研发能力和顶级企业的集聚是不可缺少的量化标准。

拿全球最具盛名的生物医药产业集群——美国波士顿-剑桥地区举例，区域内拥有全球多家龙头企业在当地设立的研发中心、区域总部，辉瑞、默沙东、诺华等世界Top级制药公司“大多数不是已在波士顿地区，就是正在进军波士顿的路上。”

同时，这些顶级公司在新药研发砸下重金，在抗体、肿瘤治疗、细胞治疗等关键技术不断突破，掌握产业内话语权。

对比长三角的生物医药产业，其体量已经达到全国的1/3，但在头部企业集聚和影响力方面，与“世界级”还存在差距。新药研发投入虽在不断加大，但仍处于从仿制药为主向创新药为主的升级阶段。

“当前长三角产业集群正在从追求数量的增长，过渡到追求质量的提升。未来随着人才的集聚、技术的突破和生态的完善，如金融工具的创新和统一大市场的构建，产业集群的发展会迸发出更强大的活力。”曾刚说。